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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丽:教师的工作,归根到底是要“走心”的 | TA故事

2017-05-05 王文丽 星教师

第3季


讲述者 | 王文丽(北京市东城区教育研修学院

策划 | 星教师(ID:new_jiaoshi)

投稿 | 3207153742@qq.com

责编 | 任海洋


你看到他下午的课上睡着了,你是否想到了他上午奔跑的辛苦?你听到他说亲吻了心爱的姑娘,你是否想到了他缺少关爱内心的孤独?你看到他对着同学吼叫,气急败坏,你是否知道他已经受了委屈好久,这是一次彻底的发泄?你看到他修改了卷子上的分数让家长签字,你是否懂得他只是想让患病的母亲多一点开心……我们看到的永远只是“表象”,教师的工作,归根到底是要“走心”的。


01


晓义是个很不幸的孩子,他刚刚上学,父母就离婚了。大概是由于缺少管教和疼爱吧,他贪玩、调皮,不爱完成作业。我教他的时候,他上五年级。我其实是很喜欢他的,白白的,胖胖的,一被批评就把脑袋低低地垂下去,显出很沉痛的模样。我常笑他“错了再改,改了再犯,千锤百炼”。

不提学习成绩,他还是蛮可爱的。爱劳动,无论谁值日,他都争着打扫卫生;为人很爽气,很憨厚,不喜欢斤斤计较。他也很喜欢我,有时候会手把手教我他新学会的游戏,有时候会趁我不注意一把把我抱起来显示他的力气。因为喜欢他,在他犯错误的时候,我往往会假装声色俱厉地批上一顿,结果还要偷偷塞到他手里一块巧克力或者几颗果丹皮嘱咐他回家的路上再吃。可是,那一次我真的发火了,而且还打了他一个耳光。每每想起这一幕,我的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那巴掌就仿佛清晰地打在了我的脸上,让我痛灼难忍、羞愧难当。



那是一个课间。孩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的在谈论头一天晚上看的电视节目,有的在玩一种叫作“溜溜球”的玩具,还有的安安静静地靠着窗口看着儿童读物。眼前的情景让我满足,我自己似乎都能感觉到嘴角漾出的笑意。

忽然,中队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附在我耳边小声但是急促地说:“王老师,不好了!出事了!晓义把丹丹挤在楼梯的拐角那儿亲她了。”“什么?你说什么?”我感觉自己没听清,瞪大了眼睛,提高了嗓门让她再重复一遍。她红着脸,着急地说:“您还不快去看看,他正给男生介绍经验呢!”

我顿时感觉血往上涌,一股怒气直冲心头。“臭小子,你淘气也就算了,不按时完成作业也算了,你怎么能……”

远远地,我就看见几个男生正围着他,嘻嘻哈哈说着什么。连我走到跟前也毫无查觉。

“晓义,你吹牛吧。你那么胖,学习还不好,丹丹不可能喜欢你。”

“就是啊,你这是白日做梦!”

“不信你去问她!刚才我在楼梯拐角那儿真的亲她了,就像电视里那样,我嘴上还有她脸上的香味呢!”他撅起嘴,一副好得意的样子。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大喝一声:“晓义,你怎么这么混啊!”说着,一巴掌就抡了过去。

孩子们都惊呆了,我也愣住了。嘉义捂住脸,偷偷地看着我,看着,看着,大颗的泪珠从他的眼里掉了下来。

“晓义留下,其他人回去上课!”我稍微平静了一下,打发走了那些孩子,但是依然不知道该怎样收拾眼前的局面。想到自己平时对他的爱护和帮助,于是有了委屈;想到自己作为老师动手打了学生,于是又有了悔恨;想到他六岁就被离婚的爸爸妈妈寄放到奶奶家去,心下又多了怜惜……真是说不清啊,我的眼泪也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王老师,你别哭,是我错了!”他小声劝慰着我,伸出脏乎乎的胖手来给我擦眼泪。

我甩开他的手,“知道错了你还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犯的错误有多严重?!”

“我,我没有那么做……”

“你还狡辩?我刚才亲耳听到你在和那几个男生说!你还眉飞色舞的,你以为你做了什么好事呀!?”我气咻咻地,不依不饶。

“我……我真的没那么做!不信您去问丹丹!”他信誓旦旦。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有些相信他的话了。

“咱们班男生都笑我胖,说我将来可定找不到女朋友,不会有女孩喜欢我。”他的眼圈又红了,“所以,我就编了个瞎话,想证明我能找到女朋友!”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你说的是真的?”

“绝对不骗您!骗您,您再打我一巴掌!”他极为认真地保证。

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摸着他的脸:“晓义,疼吗?老师不是故意的,王老师不希望你变坏!看你这个样子,王老师心里着急。”

“我知道!这就叫‘恨铁不成钢’,我妈老说这句话。

“晓义,你知道吗?老师打你,老师的心也疼。我不想你变坏,你懂吗?你能原谅我吗?”我充满期待地看着他的眼睛。

“当然能!您知道吗?您生气的时候特别像我妈!”我的泪又快流出来了,心存愧疚搂着晓义的肩膀回了教室。

经过调查,证明晓义后来跟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于是在一次班会上,我郑重地向晓义道了歉,晓义向丹丹道了歉,那几个嘲笑过晓义的男生也表示一定改过。


02


从这以后,我明白了那句话“你所看到的未必是真相。”我常常告诫自己,看到让自己不解、怀疑、愤怒的事情一定要冷静,不要轻易下结论,更不能有过激的举动,一定要思考在看到的背后还藏着什么?这件事发生在二十五年前,我上班的第二年。那时候我二十岁,晓义十一岁。如今,我已经是一个十九岁女孩儿的妈妈,而晓义的儿子也已经上小学了。他经常回学校或者来家中看我,我少不了旧事重提,于是他便伸出粗壮的胳膊搂着我的脖子说:“好啦好啊,您可真爱唠叨,更像我妈了。”这个时候我总会笑,但笑着笑着有时也会流泪,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前几天,同样做小学老师的妹妹告诉我,一个学生在她的课上睡着了。不过她没有马上叫醒他,更没有责备他,因为她知道,上午学校刚进行完运动会的彩排,孩子一定是太累了。

那个孩子当晚写下了这样的一则日记:“今天上午,我们全校同学来到天坛体育场,为了明天的运动会进行彩排练习。阳光照着我们的小脸很热很热,但是我们仍然按照老师的要求进行队列练习。中午我们回到学校,把我们都累坏了。在这里,我要和老师说一声对不起,因为我太累了,所以我在上课的时候睡着了。老师不但没有说我,还对全班同学说,孩子太辛苦了,谢谢老师对我的关心。”

你看到他下午的课上睡着了,你是否想到了他上午奔跑的辛苦?你听到他说亲吻了心爱的姑娘,你是否想到了他缺少关爱内心的孤独?你看到他对着同学吼叫,气急败坏,你是否知道他已经受了委屈好久,这是一次彻底的发泄?你看到他修改了卷子上的分数让家长签字,你是否懂得他只是想让患病的母亲多一点开心……

我们看到的永远只是“表象”,教师的工作,归根到底是要“走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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